一
俯瞰竹乡之城,在老城之西,有一座横贯南北的大桥--粮长河桥。
这座年轻的大桥承载着竹乡生活与文化的浓重气息。桥之南是老城与新城交汇的主要视角,桥之北扇形而射,向西向东是曾经的主要交通线路,至今仍是车流奔泻,连着广德与省内外的交通。往西而行,是竹乡最好的百年高中学府--广德中学,每年都有成百上千的优秀学子,从这里迈向全国的高等学府。往北是蜿蜒而上的水泥路,直达火车站及公立中学--桃州中学。因而,粮长河大桥上,每天来来往往的,除了车流更多的是祖国的花朵社会的栋梁。她承担着巨大的社会责任,护卫着人们出行的安全,促进着生活的平安与社会的和谐。
凌晨和傍晚,桥上骑自行车的人流是高峰期。城中的学生们放学了,她们三三两两地,双肩背着沉重的书包,在粮长桥上慢慢滑行。阳光灿烂的面庞,富有朝气的言行,感染着一个城市前进的力量。骑电动车的少年,多是上高中的学生,她们的脸上有着天真、也有着匆忙的稚气,勤学励志、十年寒窗苦。这幅迎朝阳沐夕阳的图画,让我们看到的是每一个时代里,最为勤奋向上的生活缩影。我们总说青春年少是最美好、最快乐的时光,不需为生存与生活奔波,冷暖温饱有父母照顾。可孩子们的一生是刚刚开始,面对前面的路他们未知的太多,多的让他们无以承载。稚嫩的肩膀和心灵,却要去用自己的双手,拿下智慧的钥匙去启开通往成功人生的大门。孩子的心灵是纯洁善良的、双眼是明净的,需要我们给他们一方灿烂的天空和一片辽阔的草原,任他们纵马驰骋。孩子在学校有老师们辛勤地栽培,在家有父母呵护备至,可我们的孩子,在社会的环境里,我们能给他什么?
网络信息在带给孩子们多元文化的同时,却用许多负面的东西污染着他们净如白纸的心灵,还有社会上的不良之风也在腐蚀孩子们人之初善良的本性。网络游戏、赌博、毒品,一只只罪恶的手伸向孩子。每天的放学途中,总有一些学生背着书包,进网吧、游戏室是那样地顺利,而门口挂的“拒绝未成年人入内”形同虚设,电玩游戏的疯狂让孩子们忘记了自己,忘记了自己的学业。这样的现象在城市的每个角落都能看到,经营者的良心是否得到拷问!鸟儿飞翔需要蓝天,鱼儿飞跃需要宽阔的海,给孩子一片洁净的蓝天、一片宽阔的海洋吧,让他们的理想插上健康的翅膀自由翱翔。
生活繁荣的热流在滚滚向前,孩子们在长大,学业在前进,城市也因此而进步。为我们的未来,为孩子们的未来,我们应该鞭挞自己,为孩子们做出榜样。
二
桥上面来来往往的车辆远远多于行人,这里连着太极商城,桥上骑车拉货物的人比较多,由北向南而上十分卖力气。无论春夏秋冬他们都是一顶草帽、一条擦汗的毛巾、一辆车,永远行色匆匆,汗流浃背。自从拉货成为一种职业,这世间就多了一份辛劳,只要有生意他们就不分黑夜,不分严寒酷暑。为了温饱、为了生存的温饱,永远在来回地奔跑。一个城市的繁荣、一个新家庭的建立、一个新职业的诞生,都有他们的敬业精神在渗透。选择这个苦累无度职业的,往往都是生活在社会低层的无以为生计的人,尽管他们的职业生涯充满了艰辛坎坷,但他们没有怨言、没有奸诈、更没有因为晋升职称而生的烦恼。他们为顾客送货到家,领取着属于自己的微薄报酬,有时得到一杯解渴的水,他们的心情是感恩至极。他们把生活中最真实、最朴实的禀性奉献给了社会,把人生中善良无欺、自强不息的精神传承。
谁能否认一个城市需要这样的人、需要这样的职业,假如有那么一天,做这个职业的人来个罢工,我想我们的生活脚步会马上停歇,粮长河大桥上的繁荣马上会冷却。
电视台《小城故事》,曾经为一位老人做过一期节目,老人家他姓王,个头不高,他是从粮长河的源头走来。在我小时候,就见他每天用独轮车或肩挑为集体跑运输。不知道从哪一年起,在山村的马路上不见了他的身影。二十年前,在我到县城定居的同时,也在街上看见了他。他与儿子一起,用板车为人送煤球养家糊口。一刹那间,我很佩服他能毅然从贫穷的山村走出而选择了这个职业,那是多么平常而又坚强的意志。
人生有许多的选择,每一种选择都有它带给你幸福的方式。老人家当初带着全家走进城里,带着的是美好期待,他用自己平淡的没有停歇的脚步,完成了一个农民工的使命,点燃了一个城市的希望之火。他的儿子现在继承了这个职业,每天在这个城市里为生存奔忙,只不过是他的板车变成了电瓶车。这让我们感到欣慰,最起码他不再像父亲那样,终年累得汗流浃背。在县城里,我每天都能看到他载着满车的煤球,大街小巷地送着。过去,儿女顶替父母的铁饭碗,而今,我们看到的是儿女继承父母的泥饭碗,将家业繁荣,将社会负担减轻。
今年夏天,我在环城西路看见已届高龄的王老人家,依然是精神矍铄,被一个小男孩牵着开心地走在人群里,我想小男孩应该是他的孙儿了。人生最大的幸福不过是年近百岁,还能健康地无忧无虑地和儿孙们一起度过余生。
我与老人家同是从粮长河的源头走来,我们做着不同的职业。可我佩服老人家的选择,自强、自立,坚强地一路走过来,默默地点燃着生活的希望。
三
在桥之南的十字路口,我经常碰到一位老人。在这来来往往的车流、人流里,他显得那样渺小地不足道,更不知道我会认识他,且是早在三十年前我就认识他。
他是一个邮递员,在我读小学的时候,每天都看到他骑着绿色的自行车,从粮长河边、从粮长桥上走过,永远笑眯眯地,有时还能听到他轻轻地唱着歌。
自行车在三十年前是最好的交通工具,他每天骑着邮车从粮长河边走过,真的令人羡慕。更令人羡慕的是他能骑车跨过长长地窄窄地粮长桥,不怕跌进河里。从县城到梨山,每天来回至少是百里路程,还加上沟沟坎坎的山路,他是风雨无阻地跑着。
小时候,因为母亲的亲人都在省外,舅舅也在外当兵,母亲常常盼望亲人们的来信。读小学时,我就代笔为母亲传递问候。对于骑车的邮递员,我们感到很亲切,一直挺羡慕他。印象中,几乎每天他都骑车从县城送信到山村里,而且是跑了好多年,我们觉得他一定是很了不起的人物。
现在,由于电信业务的飞速发展,信息传递速度已远远超过老人年轻时的自行车。在乡村公路上,各种快递业务已取代了邮电业务的倦怠。在这拥挤、繁华的小县城里,汽车、电动车在快速流动,而这位老人依然骑着自行车,穿行在城市生活的主流里。我想,他应该是早已退休了。每次见到他,除了满脸的沧桑替代了年轻时的朝气,依旧是一身简朴,慢慢地骑着车。
在粮长河的那头,古朴的桥头我认识了年轻时的老人。穿越时空,在河的这头我与老人交汇在人流里,生活的脚步就是这样让我们辗转轮回。
四
粮长河的起源是在广德的南乡-梨山。从乌云山的脚下聚集而来,一路上集山泉汇小溪,曲折而又平缓地沿着两岸山的足迹,由高而低流至县城的境内,在老城墙角下,缠绵如一个瘦弱的女子,已挪不动前行的脚步了。
在桥之南,傲岸的横山宾馆中,长明的灯火、进进出出的达官显贵;咖啡馆里,幽幽的灯光和闲情叙旧的男女;西餐馆里,品着异乡晚宴的外国人,时不时向外面的行人招手问候,来往的路人也在礼貌地回应着。这一切,显示着竹乡不仅借着自己的智慧走向外面的世界,更有了外面向我们靠近的人文交流,也让护城河两岸的低矮建筑成为历史的痕迹,遗留在我们的视线里。
站在大桥之上,看看两岸低矮的房屋,还有被垃圾和淤泥填塞的已经流不动的护城河,我怀念起自己离开已很久的山村-梨山的粮长村。粮长河从粮长村的胸前淌过,是粮长村赋予她一个富裕而幽美的名字。在那里,河的脊背上,曾经扛着一座真正的简朴的粮长桥。印象中是四块青石板,两两并列中间一根石柱支撑而成,整个桥又长又窄。桥之东是我的母校-粮长小学。曾经的我,每天从桥之西过桥上学。桥上走的都是弱小的男孩、女孩,桥下是清澈见底的水。每当山洪来时,平静的粮长河就翻着急急的浪花,这时过桥,对于我们真是一种考验,曾几何时,胆怯、畏缩让我无法迈过长长地粮长桥。终于有一次,我跌进桥下洪水的漩涡里。至今,我仍然不敢过独木桥,没有人的搀扶,我是绝对不敢跨过河上的独木桥。这就是人生的心理障碍。说来可笑,几年前,与同事一起到卢村玩时,还是让同事牵着过的桥。
洪水之后,漂亮的鹅卵石与河沙依山而生,织成一幅美丽的乡村山水画。温暖的阳光下,我们很少从桥上走。放学后,背着书包,在河滩里寻找自己喜欢的石头,痴痴的童心少年总被繁忙的父母数落。暗淡无光的煤油灯下,我们写着歪歪扭扭的作业,父亲母亲、兄弟姐妹间交错闲杂的声音,永远没有阻障地飘在山村的夜空。好像所有山村的早晨,都被赶鸭放鹅牵牛的吆喝主宰,母亲永远没有机会让我们睡个懒觉。穿着带着露水湿气的衣服走进教室,老师们也是忙完家计走进校门,一根教鞭、一盒粉笔推门走向讲台······如今,校址无留痕迹,恩师们都退休归隐。而那些顽皮少年为了生计,沿着粮长河的足迹走的太远、太远······在粮长河的这头,我们怀念起长不大的山村已经变老,只是我们这些长大了的孩子总在远行,变老的父老乡亲永远留在乌云山下。不再年轻的粮长河,历经泥沙淤积,几易河床,随两岸青山蜿蜒而下,将人杰地灵的光影留与横山汭水,自个如缠绵的瘦女子迂回在城的边缘。
五
粮长河大桥冠名与护城河上,也许是人们都把桥下静静的护城河叫做粮长河吧。 河的两岸是静静的老城,老城里是未改的低矮建筑和未变的市民生活习惯。静静的河水再也流不动了,淤泥和垃圾已经蓄积的太久,弥漫着太稠太沉重的压抑,以致让两岸的行人挪不动脚步了。
两岸低矮的小房子里,迷人的灯光,幽幽地散发着醉人的芳香,醉的男人挪不动脚步而忘记了家国的利益。石榴裙的动荡,将家国的利益破败成残砖断瓦。没有家的、有家的男人,往往就是为了拯救这种事业而抛弃了家国的责任,忘记了—天已将大任降与自己的身上。
在小巷的深处,麻将机的轰鸣声此起彼伏。春夏秋冬连绵不息,生意兴隆。人们酣战的精力绝不亚于军人在战争中的较量,胜利是执着的追求,可失败乃兵家之常事。我们应该把玩牌看着是一种文化、一种交流。周末里,忙里偷闲乐乐是一种高雅的情调,就像外国人享受咖啡的香气一样。可是,在我们周围,许多的男人、女人已把这种消遣当着职业生活,忘记了自己对家的责任、对儿女的爱,更没有对社会的责任感。他们甚至拆除家庭的经济基础,乃至荒废对孩子的关爱。在我们这个小小的竹乡之城,山美、水美,可我们日夜酣战的消遣方式在遭到外界质疑。曾经有朋友问我:这些人,哪来这么多的时间和经济泡在麻将机上?听后我无语。自己的生活自己做主,我没有权利为此说三道四,可人活着是为一种责任、一种爱,不要为此丢失了自己的自尊和生活给予你的爱,甚至去损害亲人的利益。
六
不断改变的生活,总让我们的追求沉沦。抖动着发黄的页面,去寻找属于人生中最为简朴的记忆,去寻找淡淡的历史痕迹。生活只有开始没有结束,把人生的光影永远记起。
一方土养一方人,那是我们生命的根。站在粮长河桥头,望着静静地护城河,我不禁要问自己:这河还是从乌云山下来的粮长河,这水还是粮长河的水?因为我已不再是当初从粮长河出来时的姑娘。
2012.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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